— 太阳系デスコ —

【江东鸣】斩春风

这次生贺终于赶上了,设个定时。

古风避雷,毫无逻辑,切勿上升真人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


故事要从陈家的东西丢了说起。

这陈家经营着一家古董行,名叫“集宝斋”,名字俗是俗点,但行里的器物不凡:门前讲究的楹联上书篆体的“石刻前朝传百本,风流长史仰千秋”,进了铺面,青铜金银、瓷玉钱币、碑帖字画……只怕是要花了客官的眼。午前,集宝斋的少东家陈天明亲自到宣阳县的衙门报官,说是清理仓库的时候,发现少了一样宝贝——鎏金嵌螺钿七星宝函。

宣阳县的县令蒋易接了案,也前往陈家仓库看了。仓库每年只系统地打理一次,偶有清扫,可现场毫无外人脚印,且七星宝函放于内库暗格,不是陈家多年的家丁婢人几乎不能所知,蒋易思忖片刻,首先疑是家贼,但询问几个有可能的人,不是外出就是休假,这点陈天明也可以证明。那这会儿就犯难了,宣阳县治安一向很好,没听说过有惯贼出没,世道虽不算完全安宁,但侠盗也未曾有所见识。

夜里蒋易尚未眠,陈天明踩着寒霜夤夜前来,告诉这位宣阳县的父母官、兼他多年前学堂里的师兄——七星宝函意义重大,非是陈家一件普通古董而已。

“宝函是我爷爷留下来的。”陈天明口渴,抓着蒋易的茶杯先牛饮而尽,“我爷爷与前朝太傅有交集,这宝函年代不久,但精美堪称世间一绝,函顶用螺壳和海贝镶嵌星图,主体是北斗七星与北极星,里面并非空无,我见父亲打开过,里外共是七层,只是最里面一层盒子上有一个玉锁,我家没有钥匙,所以不能再开。说白了,这东西就不是我陈家的,只是太傅存放在我家的一件宝物。”说罢茶杯放回桌上,再扫一眼,忍不住补了一句:“大清官,你这釉都快掉完了。”

蒋易闻言,眉头皱起,这或许不是一件有钱人家宝贝被盗的平常小事,他隐隐约约直觉到,前朝太傅将宝函放在一家民间的古董行里,会不会含有别有用心掩人耳目的目的,或许陈天明赶来告诉他的就是这层意思。只是当前没什么线索,他也只能挥挥手让小师弟先回家去,第二天再行做打算。

到了第二天,蒋易直剌剌闯入陈府,拉起陈天明就走:“跟我来。”

陈天明惊喜:“你有办法了?”

蒋易卖关子只摇头说没有,拉着他到了集市,挤进拥挤的人群,指着正中间正聚精会神要落子的一个绿衣男子:“找他。”

只听啪地一声,白子落下,周围的棋中高手们皆看了个迷惑,唯独那人对面的老头子一脸惊讶,你你你了半天,说不出别的话来。那人乐呵:“老头儿,我赢了,给钱!”

“你怎知该下在这儿?”老头子不服气,“我这多年的棋局,多少人都未解……”

“你也妹说是围棋啊!可不就一五子棋嘛!”绿衣男子挑挑眉毛,转眼看到二人,一脸的得意:“哟,这不天明儿嘛!长这么高了!怎么样,你栋哥还是厉害吧?”

蒋易还没说话,陈天明倒是喜出望外:“李栋师兄!……好、好久不见。”

身边的蓝衫县令才施施然开了口:“今早收到信儿,说他回来了,我想他在外游历多年,你的事或许他能帮上些许。”

李栋也曾在二人的学堂里上学,然时长不久不过区区几个月,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成为情谊深厚的三人行,上树掏鸟下学淘气,处处都能有三个人的身影。李栋离开宣阳县的时候陈天明哭皱了小脸,被蒋易笑话是花脸猫,李栋捏捏沾湿了泪水的脸颊,说有缘自会重逢。

缘分此至,只是陈天明没能做好准备,不仅不尽地主之谊还得劳烦游子倾力帮自己查案子。他颇有些愧疚,一边差厨房去做记忆里李栋最喜欢的槐花鸡蛋羹,一边带人去现场看访。

李栋先是绕仓库走了一周,近来有雨,后院泥泞,但被来来往往的仆人踩了个遍,看不出什么头绪。他叹了口气,进了仓房,径直对蒋易说道:“我看这事儿得归在飞贼头上,数十年前曾有一梁上君子,偷得相府的鲛人夜明珠,赏玩几日就又放了回去。但明儿这物件摆放深密,虽然几个老人当时都不在家中,但也不排除与外贼勾结的可能性。”

于是又招了那几人前来问询,三番下来也无结果,只一人说在家中曾吹嘘过陈家的宝贝,但家中不过拙荆农妇和无知稚子,谁又能来盗取物品呢?

“怕是隔墙有耳。”蒋易明了,与陈天明耳语几句,匆匆离开。李栋被留下来吃饭,碗筷却也摆了三张。槐花鸡蛋羹端了上来,李栋喜笑颜开,不顾热气拿起调羹,被陈天明拦了,说要等蒋易。

蒋易在一盏茶的时候后回来,拿着衙门提供的近十天城门进出名册,三个脑袋凑在一起一页一页翻过去,李栋的名字写在前一天城门下钥前,再往前翻,宣阳县不大,许多邻里街坊的人蒋易都有所了解,无非平头百姓。剩下几个没见过的过了夜的名字,稍一打听,是几个住在客栈的徽州茶商,查验了行李,也无异样。

线索暂时又断了,陈天明闷闷不乐地吃饭,也没什么胃口,看蒋易给李栋夹菜,李栋倒是吃得开心。到底不是祸到自家头上,人的悲喜果然不是相通的。他悲催地想,要是出远门去取货物的父亲知道此事,不知道要如何大发雷霆了。

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是夜正值暮春初夏,一场久未见的冰雹袭来,蒋易不得不抽身去处理救灾和庄稼被毁之事。陈天明也得看铺子,眼看着父亲来信归家的日子近了,小少东愁得头大,巴不得满天神佛能听到他的祈祷,善男愿师兄永远单身,换七星宝函完璧归赵。

“什么玩意儿,陈天明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?”蒋易大步流行跨进来,手里拿着一个布囊,小心翼翼放在他桌上打开,陈天明惊叫一声,不正是丢失了的七星宝函!

他把宝函层层打开平铺在前,一时间螺钿宝石琳琅满目,一样不少,忍不住热泪盈眶:“易哥,不是,蒋大人,您就是我再生父母!”

”使不得,我怕折寿。“蒋易瞥他一眼,赏了个爆栗,“还得是你栋哥,要不是他提醒我……”

“不对,不对不对。”陈天明捂着脑袋,“这宝函被人打开过了。”

“你们不就打开过?”蒋易疑惑。

“我说的是最里层的雕花玉函,我说过,我家没有钥匙。可是你看。”他把玉锁拿到蒋易眼前细看,确有细小玉屑还沾在上面,不细看不会发现,“你刚才说栋哥提醒你什么?”

“他说飞贼大多自称为侠,不为金钱折腰不会销赃,但当世尚佛,无人不有信佛之心,所以与其去黑市里找,不如去寺庙里找,我这就是在西山伽蓝寺地藏菩萨跟前的功德箱里发现的。”蒋易也发觉了不对劲,“伽蓝寺师父们不问世事,也不曾知晓你家这宝函物件,所以我没有怀疑。我以为是李栋聪明又运气好,可是确实太巧合了,倒像是……”

“倒像是他放的。”陈天明帮他把未说完也不敢说的话讲了出来。

“不可能。”蒋易饶是有所准备,听到这话还是脸色一变,“他来得晚,没时间。何况动机是什么?”

“是雕花玉函里面的东西。”陈天明心跳得飞快,思维跟着变得大胆,“是他拿走了。”

蒋易仍然不肯相信,伸手牵住他的衣袖:“你别冲动,你我都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,他如何得知?他又如何拿走?”

“那里面……我的确不知道,连我爹都不知道。”蒋易看着小少东,对方眼神坚定,“但我想赌一把,我们去找他。”

李宅多年无人居住,只留了一个老仆清扫庭院,老人家看到两人,平静的眼神有了一丝波澜:“蒋大人,陈家少东,我家少爷在楼上呢。”

噔噔噔踩着楼梯跑上了楼,一晃眼,就见人靠在栏杆边,手里捏一小坛酒,不酌,只是捏着。

“我光是闻这味儿,就要昏头了。”酒坛子放一边,李栋回头看他俩,笑了笑,跟以前离开时候,冲陈天明的微笑一样。

离得近了,陈天明反倒不知如何张口。蒋易稳稳他的手又松开,是定心,然后开门见山:“栋儿,上月二十五日,城南陆家巷有小姐抛绣球,你猜结果如何?”

“董秀才中了。”

“你上个月就进了城?”陈天明见他说中,怒目而视。

“可是名册上没有你。”蒋易回想这些天翻过的资料。

“易容化名可太简单了。”李栋掩去脸上笑意,“比如变成一个花匠,在骤雨之后的白天,到陈府后院替换衰败的芍药。”

陈天明想起来了,他父亲钟爱芍药,在后院哪怕是仓库周围都种上许多,呵护至极。他离家之后,陈天明担心芍药被雨打坏受到责备,所以请了几个花匠来家里。

“可是内库的暗格……”

“一问一答太累了。”李栋闭上眼睛,“不如听我讲个戏本子。”

——话说那宋真宗的刘妃与内监郭槐合谋,以狸猫调换李宸妃所生婴儿,世称“狸猫换太子”。这戏码前朝也发生过一回,哎,你可别急,哪个前朝我可没说,我只说是戏本子,倒不是妄议。换出来的人自然流落在外,等妃子生出孩子则被立为东宫。历经岁月洗礼,当年经历的人都以为此事已经尘封,殊不知真相被当时的国师写在一张诗笺上,也就是“春风笺”。

“春风笺?不是佚失了的怀宗和尚真迹吗?竟有如此来头?”陈天明插嘴,他只知其一,此时听着真真假假近近远远,只觉得如坠云中。

“确实佚失了。被太傅收进了盒子里,自然世人再见不到其真面目。”李栋手掌心多出来一张淡青色纸笺,蒋易先明白其中关窍,然而阻止已经来不及,眼看着李栋把燃着火苗的笺纸捻碎,灰烬纷飞入半空,只当依旧佚失在天地间。

陈天明还想再问,被蒋易捂住了:“你还没明白当今圣上,姓什么吗?!”

如雷贯耳,陈天明的眼神划过李栋的脸,后者依旧是平静如古井。木子李,原来这个姓氏不仅代表九五之尊,也代表一些人的注定漂泊。

李栋从栏杆边站起身,伸了个懒腰:“我不过讲了个故事,瞅你俩这如临大敌的。”他从钱袋里掏出一把细小的青玉钥匙,递给陈天明:“这东西留着也没用,不如给你这古董行家,有了雕花玉函的钥匙,怕是七星宝函的价值还会涨。”

蒋易隐忍,看出李栋是又要离开了,拍拍他的肩膀问他何时动身。李栋说即刻就走,若要结案,就当是花匠李三见财起意,随意通缉便可。

“栋……李、李栋师兄。”陈天明捏着钥匙,还未从惊愕里缓过劲来。小少东愣愣地问,什么时候能再回来。

“既别何须问归期,天涯无处不远乡。不过了了这件事而已,你我缘分还长着呢。”

醉意短,更漏长,凌步独向楚天阔,渺渺水暗响。

红尘旧,恍如梦,拂衣一笑斩春风,有缘自重逢。



评论(11)
热度(40)
  1.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2022-05-18

40